金像主席陈嘉上：港片本质就是“俗” 不俗没人看

【谈合拍】

十年合拍，得与失

“合拍片救了香港电影工业，但它仅仅只是一个投资方法”

凤凰娱乐：今年是CEPA签署的第10年了，您认为，合拍十年，为香港电影人带来了哪些得与失？

陈嘉上：CEPA是救了香港电影工业一个很重要的举措。当年突然金融风暴、盗版，很多很多情况重创了香港电影工业，那时候我很怀疑香港工业能否支撑到现在。可是CEPA也有一段历史，让香港电影工业、起码是投资人产生一种很大的依赖，就说我们有了中国市场，什么都不管，只要迎合中国电影市场就可以了。

由于这样，创作人拿剧本去在香港电影公司谈，人家说如果不能合拍，就不谈，所以当时很多导演很郁闷，因为在内地很多题材过不了审批，很多题材是我们在香港才能拍的，但是香港又不需要。然后，中国电复印件土市场慢慢起来了，中国电影工业也起来了，我们的投资人越来越发现没有投资空间了，就算合拍能分过来的收入以及市场也越来越小了，因为中国内地也有投资，所以他们现在就会反过来，比如今年你会发现一些电影公司已经专门鼓励大家多想一些不好拍的东西、多想一些本土的东西，我认为这样很好。

所以我就说CEPA是救了香港电影工业一命的，可是也不能完全依赖。我记得几年前也说过，大家不要常想合拍，我认为合拍已经变成一个投资方法而已了，而不是完全的一个定位。不同的导演还是会利用合拍去做其他的想法，比如说《一代宗师》，王家卫很明显没想市场的，它的市场和艺术高度是全世界。

《一代宗师》还是港片，王家卫没变，他还是过去那种香港导演，可是利用了中国市场产生了现在最高票房，我认为这是港片。可是你要是回头看《四大名捕》，它就是单纯为中国市场而合拍的一部电影，所以它的目标是中国市场，香港市场是副的。在这种情况下，人家不投我，我心甘情愿。所以我就说都是合拍片，产生很不一样的效果，过去《岁月神偷》也是合拍，可是你会觉得他非常香港。也包括《窃听风云》，也是合拍片，所以我常提醒大家不要合拍就标签它们。

合拍只是一个投资方案。往后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创作者要先想一想，决定以什么为重心和主干。我们香港80年代中期大部分电影都是以台湾市场为主，而不是以香港市场，那个时候武侠片泛滥，多到甚至没有一部现代电影。当年就是所有电影往台湾市场走，结果台湾市场一垮大家都垮了，然后就剩下几个还在拍时装片的导演。现在香港的局面其实和那时候有点像，就是老板都只看见市场，老板觉得很好很健康，我们的电影的票房收入越来越好，可是我们的创作越来越离开本土，越来越离开我们的年轻人，这是很糟糕的事情，当你本土的年轻人不爱你的电影的话，你的工业没有水分养分，你的工业不会有新生代，你的工业会死的很快。

我不停的说我们香港不能走这个路，也幸好的，我们年轻人非常厉害，他们在我们完全为了CEPA、为了合拍、为了生存的这整个过程里头，还能留下来。我一直说香港的电影到现在为止也是一个重病病人的状态，其实自从好莱坞打进了香港以来，我们都在艰难维系。到今天，大家说是不是死了，十年前我们觉得应该已经死了，可是它竟然没死，所以去年新生代的出现我就觉得来了，我可以确定我们不会死了，我反而是这个想法。

港导北上困境？

对于电影观念上的差异

“合拍早期香港电影不受内地欢迎，常被指是烂片”

凤凰娱乐：最初到内地来是出于什么心态？迫于生存压力多一些，还是做好了长远发展打算？

陈嘉上：我在当时很多很多电影都老板不愿意拍，除非拍的成本非常非常低，要不然基本上不可能开戏，直到《画皮》。而《画皮》也不是我本来想拍的电影，是被投资人叫去救火，我才去，老实说是去帮忙，只是想这个戏要是拍成让他们不赔本就好了。来内地拍戏的这个过程里头，一直是找生存空间的一个过程。

所以我从来不敢说高调，只能说我默默的干，中国市场我在试水，《画皮》的成功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幸运的事情，当时我的成功也只不过是我按照所有我觉得应该要做的方法去做而已，没想太多，没想我要打进中国市场，可是它成了，我就积累了一些经验。过去几年无论《画皮》或者说《四大名捕》，我都是抱着这个试水的想法，就说要是我做一个中国电影人在中国市场要开展的话，应该怎么做，我只能从这个方向，我只能说是一步一步走。

凤凰娱乐：就是您作为香港导演北上内地拍戏，应该会遇到很多困难，就是比较困扰您的是哪一种？

陈嘉上：就是什么是商业电影，光是这个命题就跟老板、影评人、同仁讨论了好久。我是第一批去拍合拍片的，1992年就拍了，然后《老鼠爱上猫》那时候也进去了。那个时候都有一个很大的感觉，就是他们不欢迎香港电影，他们觉得香港电影是烂片，他们觉得你们俗，你们这些电影你这样拍下去有希望吗，我说是的，可是观众爱看，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影评人也觉得我们很低俗，可是我觉得我们的观众需要我们。

我努力找这个窗口，到现在为止也是，就是说我在努力拍一些我觉得观众会喜欢的、可社会上看起来很不爽，所谓烂片、没高度的电影。你们会觉得这些题材有什么好拍，可是我会说可能你们觉得不重要，可是我有我的观众。

这个事情跟老板又是另外一种的讨论，比如说他们以为找些票房明星、故事精彩就可以了，对不起，商业电影还不是这么容易的，可能电视剧可以这样拍，商业电影可不行，可是他们不理解，然后对什么是市场就什么是成功没看的很清楚，因为经验不够，所以我在这方面要很多时候可以说很多较劲，比如说我们现在看什么。可是总体来说是一直在进步的，比如说从2008年到现在，中国电影票房再生，但我过去一直说票房再生大部分原因归功于好莱坞电影，但过去一年甚至最近的《泰囧》、《十二生肖》、《厨戏痞》的票房都非常好，很多人也骂这些电影，我觉得能挺住这个骂还不死，然后还可以取得这样好的票房，电影就起来了。

你要知道港产片过去也被骂的不行，我们从来都俗，要是拿一份香港50年代的报纸的话，我们的电影版完全不谈港产片的，因为过去港产片是属于平民大众的，是不属于知识分子的，是属于打工的。香港电影靠的是劳工大众，我们是这样成长的，而且我们很骄傲，我们是这样子维持的，所以有的时候有人批评某些港产片说水准不高的时候，我会说是的是的，我们从来水准都不高，因为我们没有一个时间比好莱坞高，可是我们有一个时间很贴地，我们跟我们的观众很有关系，所以我们能生存，所以我们都留下。今天我还是这样说，只有本土观众爱看，电影工业才能维系下去，要不然就可以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