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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渚曾对话陈凯歌

2013年01月16日 17:41
来源:Mtime时光网

还原作者精神

大岛渚:你说的这部小说,是不是出版了很多,有很多人去读?

陈凯歌:因为他使用一种近乎中国古典的、非常独特的语言,所以他的文字有很大很大的吸引力。由于这样,他在知识分子和群众中有很大的影响。

但是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只想保留它的精神,肯定要把它的结构整个打碎,这样才能还原他的精神。

大岛渚:听你这样讲,我想起了鲁迅的小说,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关系?

陈凯歌:我觉得阿城是深受鲁迅影响的。

大岛渚:果然。

陈凯歌:我感到很奇怪的是,鲁迅作为20年代、30年代的作家,他的东西里面没有伤感。鲁迅的作品是用具体的东西去超越具体的东西,他达到了一个抽象的境界。

我看过中国的电影《阿Q正传》,我觉得那完全不是鲁迅的东西。

大岛渚:我自己也从鲁迅那里学了很多,我是很尊敬鲁迅的。

陈凯歌:我觉得《阿Q正传》这部电影,把严肃变成了滑稽,因为他们对鲁迅理解非常之浅。

大岛渚:这部《黄土地》的原著作者是怎么样的人?

陈凯歌:说起来很可笑,因为最初这是一篇不足三千字的散文,而且我到现在也没有看过这篇散文。后来有一个作者把它改编成剧本,我对改编的东西不太满意。改编者是四十多岁的人,很感伤,文字描写中有很多关于绿色的意象。他们感伤的人非常喜欢绿色。

大岛渚:我在拍《青春残酷物语》的时候,由始至终都拒绝将绿色拍进画面里去。日本人也很喜欢绿色,他们看到绿色,神经就会松驰下来。日本人特别喜欢松树,因为松树的绿色是不定形的绿,一看见这种不定形的绿色,整个人就会松驰下来。但是,这种绿色一出现在画面里面,画面的调子立刻就会变得柔和起来,所以我在那部电影里,完全不让绿色出现。

陈凯歌:对,我同意,而且我觉得绿色在胶片性能当中是最难表现的,绿色往往很难看,有时候还有一点轻薄。在《孩子王》中会有大量的绿色,我在努力,想把绿色拍得更稳定一点。

《黄土地》的剧本写好以后,我只取了它的造型因素,而没有尊重原来作品中的故事。因为我突然发现土地、河水、道路、人的皮肤和牛都是黄色的,所以我觉得找到了一种基本的调子。在原作剧本中,腰鼓、求雨、黄河、道路这些都没有。一个剧本对导演来说,所应该提供的主要是一个基础、一个思想,细节的东西应该依靠导演来完成。

大岛渚:剧本这种东西,对于命令人家拍电影的人来说是一个好的依靠,因为他叫人家按照剧本去拍就可以了。但是原封不动地照剧本去拍的话,一定不可能拍出什么好电影。最重要的还是导演和工作人员在拍摄过程当中的创作,所以剧本也不得不一边拍一边被打散、破坏。这样才是创作。

陈凯歌:而且我同时感受到有很多文学描写是不能用电影表现的,比如讲:十亿人民的心飞上了天安门。我就不知道这个镜头怎么拍。

“文革”仍“活”在心里

大岛渚:哈哈。听你这样一说,我知道虽然你在“文革”当中吃了很多苦头,但文革至今还是“活”在你的心里头。(笑)我刚好在“文革”当时,拍了一部叫做《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1969年)的纪录片。所以,我其实也是受过“文革”的很大影响。不单是我,日本人,还有欧洲人、美国人等很多国家的人都受过“文革”的影响。但是,如果问“文革”究竟是什么呢?到了现在大家还是不明白。所以,你拍电影,和到世界各地走一走,我看也许会把一点“文革”的意思传到世界各个角落了。

陈凯歌:现在我休息的时候还会唱“文革”的歌,为什么呢?因为那毕竟是我青年时代的一部分。而且我认为不应该把“文革”只看作一个政治事件,它还是一个历史事件。有那么多人经历了悲欢离合、生生死死的问题。好象大岛先生的电影就对“生和死”的问题注意得很多,那么作为“文革”来说,在这方面的事件就出现得非常之多,我觉得应该用艺术家的眼光去看“文革”。我一直有心拍一部有关“文化大革命”的电影,但是一定要等到政治的结论不再有力量的时候,我才可以开拍,而且我很希望能拍毛泽东,毛泽东是一个非常不凡的人。

大岛渚:我拍过两部关于毛泽东的纪录片,一部是刚才提过的《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另一部是《传记·毛泽东》(1976年)。后者是毛泽东去世时拍的。《毛泽东与文化大革命》是在“文革”最激烈的时候拍的。这部影片的全部旁白,都是以我发问的形式说出来的。我问:“你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的意思是,“文革”的本意是把革命传授给不认识革命的世代,所以才搞“文革”,但是这样做真的会成功吗?这是我最后提出的问题。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够,拍一部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电影。

陈凯歌:好,一定回答。

[责任编辑:李琳] 标签:大岛渚 陈凯歌 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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