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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渚曾对话陈凯歌

2013年01月16日 17:41
来源:Mtime时光网

拍电影的条件

大岛渚:如果你要拍一部电影,要经过什么手续申请通过?

陈凯歌:在比较小的制片厂,领导对年轻导演很信任,所以自己可以选择剧本,选择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来跟厂长研究。

大岛渚:这很不错。

陈凯歌:在大的制片厂,要先让文学部来选择剧本。所以,我的班上四个同学被分配到北影,但没有一个人在北影工作。我们基本上采用这样的方针,在一个厂拍一部,然后再到另外一个厂去拍。

大岛渚:大制片厂的时代,世界规模上来说也是已经完结了。

陈凯歌:所以象我们这种青年导演的情况,就有点象在国家提供资金下的独立制片。

大岛渚:太好了。

陈凯歌:只有这样才会出现比较好的电影。

大岛渚:我虽然在大的制片厂当上助导,后来还当上导演,但我在那大电影公司工作时,已经认为自己是公司里面的独立制片,当上导演后也只干了一年。之后就一个人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独自一起拍电影至今。应该没问题,你是可以这样干的。

本来今天我的任务是提问题,应该问在中国拍电影遇到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但是,好的导演要拍自己喜欢的电影,我看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困难的,所以我不问这个问题。

陈凯歌:我同意,西方好象有比较多的钱,有比较方便的条件,有比较好的设备等等,但我觉得面临的问题都一样,就是怎样超越自己。

大岛渚:完全是这样。

陈凯歌:让一个电影工作者诉苦的话,这个苦是诉不完的。

大岛渚:真的诉不完。

陈凯歌:因为所有的社会都会认为导演是最有权威,最舒服,最聪明和最有钱的,但实际上这个苦处是谁也不知道。我想所有导演都是最痛苦的人,这个痛苦给了导演创作的力量,一个时常感觉到很轻松的人,是不能拍出好的电影。有这么多的前辈在前面,他们的历程都表明是这样,我们不过是刚刚开始。

 

大唱高调不如学两千个汉字

大岛渚:我听说你拍了《黄土地》之后,又拍了一部《大阅兵》,现在准备拍第三部……

陈凯歌:第三部电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阿城的小说,他在中国是一个很有名的小说家。他是深受中国的道家思想影响的。

大岛渚:啊!

陈凯歌:他对道家的研究也很深入。他本人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人,他的父亲是中国一个很著名的电影评论家。他在改编《芙蓉镇》(原作:古华)的时候,曾经跟谢晋导演谈过什么是道德,他说“道”实际上就是秩序,“德”,就是维护秩序的程度,道、德合起来,就是怎样维护这个秩序。在“文革”以后很多人纷纷恢复了原来的位置,大家都感到心里平静下来,因为秩序得到了恢复。

《芙蓉镇》影片讲到了两个人物,一个是文化馆长,另一个是个卖豆腐的女人,他说为什么不能让这个文化馆长跟这个女人一起去卖豆腐,即因为如此。

所以在阿城的作品中有一个特点,就是他所有的人物都是离开了社会的轨道,被摔出了这个社会的轨道之后,重新建立一种新的生活秩序,他们都是不在这个道德规范之内的人物。

大岛渚:很有意思。

陈凯歌:我拍的这部影片叫《孩子王》,在中国就是把老师叫做“孩子王”。故事非常简单,是讲一个知识青年,因为下放的农村没有老师,他就成了一个老师。但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在三个月内教孩子们认识了两千个汉字。

我觉得阿城写这篇小说是有一种针对性的,因为中国有很多文化人在谈论哲学问题,谈论很深奥的哲学问题,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其实所有的哲学和所有深奥的学问,都是由具体的字组成的。让我非常感动的是,阿城找到了这样一个题材,来告诉人们,老老实实做一点事情,叫孩子们认几个字,是比什么都更重要。在这个故事中,有一些让我很受感动的细节,比如其中之一,是其中一个孩子希望得到一本字典,但是当时中国没有字典。所以在这个时候,一本字典成了一个文化的象征。于是这个孩子就发誓要把一本字典整个地抄下来,最后他真把字典抄下来了。由于这个老师没有按照课程来教,只是教学生识字,所以他很快就被辞退了。但是我想,他虽然不再做老师,但他教给孩子们几千个字,在孩子一生中都会产生作用。

我发现一个问题,当中国电影工作者在谈论一些大问题的时候,他们往往忘记这些日常的小事情。或者说,在他们的电影中,人物跟人物关系往往是很不重要的。同时让我感觉到一点,这好象一支军队,只有旗帜没有士兵。因此我想到这个老师虽不是一个正式的老师,却是一个好老师。联想到自己,我愿意说我是一个通过电影讲话的人,而不是一个职业导演。所以第三部电影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

[责任编辑:李琳] 标签:大岛渚 陈凯歌 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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