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导演林超贤：就是要把彭于晏榨干

采写/秦婉 芥末蘸酱

　　提到林超贤，大多数人首先想起来的还是他的那些“硬派”作品。无论是狂暴酷炫的《证人》、《线人》、《逆战》，还是热血激情的《激战》、《破风》，你很难把这些纯爷们电影和眼前的这个留着光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联系到一起。他说话慢条斯理、张弛有度，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要榨干彭于晏”“连拍八小时冲刺戏”的工作狂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一个凡事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面对资金和演员问题还是犯了难，毕竟国内并没有运动题材电影在商业上取得过亮眼成绩的先例，也很难找得到演员愿意花上几个月时间来集训。幸好林超贤有朋友的无私帮助，自行车会会长赞助了他《破风》所需要的所有服装，彭于晏在没有剧本情况下的无条件信任，加上随后同为运动题材的《激战》大获成功，才有了今天所能看到的《破风》。

　　面对记者的采访，林超贤大爆《破风》幕后诸多不为人知的拍摄往事，令人颇为震撼，“彭于晏在悬崖边缘的危险镜头都是亲自上阵……光训练就花了4个月时间”、“陈家乐锁骨断了三根……仍然哭着求我要回来接着拍”……让人见识到了这个斯文男人的狂野一面，或许，正是因为有着如此追求极致的林超贤，才能逼出这么极致的《破风》吧。

说题材：华语世界没人拍运动电影

凤凰娱乐：《破风》是亚洲第一部自行车运动题材的电影。最初为什么会想要拍这样的题材呢？

林超贤：因为我自己很喜欢骑车。我在2000年第一次骑车的时候，有一个很深的感受。第一次骑车就去骑山坡，觉得太累了想放弃。当时突然觉得人生就像是一条路，好像上坡一样，上完一个坡又是一个坡。人生有很多难关，如果面对不了，就会放弃，把脚放下来。当时因为工作上的一些问题，自己也挺迷失的。所以那次骑车之后，自己有一种很特别的体会。

凤凰娱乐：您刚说2000年的时候工作有一点迷失，可以说说是什么吗？

林超贤：之前我一直跟着陈嘉上导演拍戏。拍完《公元2000》后，我就离开师父下山去闯荡了，但由于没有经验，很多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做事，而且做的也不好。所以经常怀疑自己。

凤凰娱乐：所以您这些年都一直练习骑车吗？

林超贤：中间停过一阵子。我开始骑的不是公路车，是骑那种山地车。因为公路车很贵，当时觉得很奢侈，买不起，所以就停下来。到2009年的时候，我就想再去骑车，当时因为不停工作，很想把自己抽离一下。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骑车，期间因为工作上的问题有过间断，再重新开始之后就一直坚持到现在。

凤凰娱乐：所以您自己特别喜欢拍摄这样的运动题材吗？

林超贤：因为我以前的电影都比较黑暗、沉重，但我还是想用希望对抗这样的世界，所以我想拍一些很正面、很阳光的东西，让自己有一种变化。

凤凰娱乐：听说您还想拍有关跳水的题材。

林超贤：我很喜欢跳水。

凤凰娱乐：这也是因为自己的兴趣，然后就去研究这项运动了是吗？

林超贤：我喜欢一种运动的时候，就会特别想去了解它，觉得有没有可能会发掘某种精神。我为什么喜欢跳水呢？我看过中国跳水队的纪录片，他们每天跳水都是很疯的，一天可能跳200次水。这样的生活非常有规律性，但其实很枯燥。所以我觉得他们有常人所没有的一种精神。

凤凰娱乐：那种枯燥的东西其实很难用电影来表现。

林超贤：我觉得如果进行深入探讨，一定能找到切入点，让观众可以去了解、去投入。像自行车以前就一直没有人拍。很多时候光看表面的话，会觉得冲线是最好看的。其实走进这项运动才会发现，冲线只是表面，内在的精神其实更精彩。

凤凰娱乐：那您直到现在才拍运动题材的电影，是因为投资人不太能够接受这种类型吗？

林超贤：对，确实是这样子。因为华语电影中运动题材成功的先例并不多见，而且拍自行车的成本很高。投资人也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没底他怎么投？所以我就再没想过拿这个题材去敲门，而是去拍了成本比较低的《激战》。

凤凰娱乐：所以说是《激战》的成功，给了《破风》机会吗？

林超贤：可以这样说。其实在2009年的时候，我曾经和一个国内的投资人谈过拍摄自行车题材的电影。但是他的要求跟我自己的想法不太一样，所以没有谈下去。我想拍的是一个梦想，一个自行车手的终极梦想，最终能站到世界的舞台上。要做到这些，跟钱没有关系，得看能不能找到人去帮忙，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我们到意大利去拍世界一级的比赛，把演员放进去，其实到最后也没有花一毛钱。

　　其实最初只是想拍个小故事，并没有现在这么宏大。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车会中的一个会长，他做的是自行车服装生意。他知道我很想拍自行车，就第一个来赞助我，帮我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他给我发了电影中所有的衣服，一共1500套，价值500万。一双鞋子两三千，一个头盔两千多，一个眼镜都要两千块，这些全都是他帮的忙。还有最后那个蓝波车的赞助，正是通过这层关系，才可以拍世界级的比赛。

凤凰娱乐：所以您那位朋友反而是做这个项目的真正基础？

林超贤：没有他，我绝对不会再想这个题材。正如没有彭于晏也没有《破风》。这个电影需要演员付出很大的能量，没有他们我是不会拍的。

凤凰娱乐：有了这些基础之后，找投资还是很困难吗？

林超贤：幸好有了《激战》的成功，投资人会对我信任很多。

谢彭于晏：没有他的付出就没有《破风》

凤凰娱乐：您刚刚说，没有彭于晏的付出就没有《破风》。

林超贤：最初想这个题材的时候，我还没有去找窦骁、崔始源。我第一个就跟彭于晏说了想拍和自行车有关的故事，但其实我当时也没有什么故事，只是跟他说了自行车运动的精神。我想拍这个题材，很想请他帮忙。所以我也很感谢他对我的信任。

凤凰娱乐：彭于晏来了之后，再找演员会不会容易些？

林超贤：也不容易。现在一个演员基本上两个月就可以拍部电影，哪会有人花半年时间帮你拍？我是没抱希望。当时也想过如果找不到演员，就把所有的戏都写到彭于晏身上，让彭于晏一个人来演。

凤凰娱乐：后来彭于晏把阮经天拉来了，但阮经天由于受伤辞演了是吗？

林超贤：对。

凤凰娱乐：再去找替代小天的人，是不是花了很长时间？

林超贤：马上就去找了，也没花什么时间。那时候邱田这个角色已经定好，一定要找有这种感觉的演员。最重要的是演员得肯花时间来训练。

凤凰娱乐：原来阮经天的形象是什么样子的？

林超贤：也差不了太多。但如果是阮经天的话，可能没有窦骁那么单纯，我会设计得更接近阮经天本人的味道。因为我习惯把角色设定得跟演员本身气质差不多，这样演员演起来会比较投入，出来的效果观众也容易接受。

凤凰娱乐：《破风》里窦骁是一个让人特别感动的人物。他更适合做破风手，但最后还是选择去高原练习两年，努力做一名冲线手。您是不是想说，人不应该认命？

林超贤：老实说，窦骁他是一个最好的破风手。他是不是有机会去当冲线手，其实没人知道。他最重要的是得面对自己的问题，如果解决不了，他永远都不会成功。这个问题可能比他最后能不能当一个冲线手还重要。

凤凰娱乐：想问问导演，如果换做是你会怎么选？你会去挑战自己吗？

林超贤：其实我蛮乐意作一个破风手，因为这种牺牲的精神在团队之中是很重要的。我觉得人做事情最终还是得要快乐，怎么样才能最快乐呢？人内心有很多原罪的，比如自私、贪欲等等。如果我们可以做一件事情，能够冲破自己的原罪，就会变得特别快乐。

话精神：陈家乐锁骨断了仍然哭着要回来

凤凰娱乐：《破风》刚开始宣传的时候，陈家乐经常出来，据说原本他的戏份比较多？

林超贤：他原本的角色设定要比现在多四五场戏。开拍他第一天就受伤了，我就想把他的戏删掉，但是他的精神打动了我，做完手术刚过了一个星期，他就很想回来，我说不行，如果再受伤的话，会很容易就留下病根。

凤凰娱乐：他是肩膀骨折？

林超贤：对，锁骨断了。医生也说，再摔同一个位置就有可能残废。这样一来，我的压力也很大。而且摔车会影响其他人，你一摔，很多时候带着别人一起摔，我也要替其他的人着想。

　　我当时觉得家乐回来没办法骑到原来的效果。他就去求监制，哭着说给个机会让我试骑一段，如果不行也不勉强。我就跟教练说，我相信你，如果你觉得他可以，我就让他回来。结果教练跟着家乐试了一段，其实他连上车都很勉强，没可能回来比赛。但是我觉得，《破风》这部电影讲的就是这种坚毅无惧的精神，家乐就能代表这种精神，于是我就答应让他回来，让他的精神继续在电影里存在。

　　这种精神不仅是给观众去看的，也是给所有的工作人员看。当时拍《破风》很辛苦，每天的工作量都很大，很多工作人员抱怨太累了。所以我希望陈嘉乐把他的精神带回剧组，让大家都看到。

凤凰娱乐：有没有演员想打退堂鼓？

林超贤：没有，因为我跟他们碰面时候就讲的很清楚，拍《破风》不考验演技，是考验大家的意志。

曝幕后：彭于晏冲刺戏连拍八小时

凤凰娱乐：有一些非常惊险的戏份，像悬崖边骑车的镜头，是替身完成的吧？

林超贤：不是。

凤凰娱乐：也是彭于晏自己？

林超贤：当然电影里有用过替身，但基本上八成都是他们自己演的。骑车戏是很难拍的，他们一骑就是几公里，每次都有很多机器同时拍，航拍跟地面一起拍，而且永远有一台机器是盯着演员拍的。当然有时候我也会让他们休息一下，那个时候我就用替身，但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来的。

凤凰娱乐：休息只是因为体力跟不上，并不是因为危险？

林超贤：嗯，不是危险。体能真的跟不上，运动员比赛最长一天才六个小时，而且六小时骑两百公里，不是拼到底，中间他们都是慢速在骑。但是拍电影就不一样，得让观众感受到比赛的速度。所以演员一上场都是全力以赴，比如彭于晏山地爬坡然后下山冲刺的戏，下山以后那座桥有1.5公里长，每拍一遍都要从头冲到底，结果拍了八个小时彭于晏一直都在冲线。

凤凰娱乐：拍了八个小时的冲刺？演员会不会崩溃？

林超贤：不会，所以训练很重要。我跟教练说过，每一天都要把他们榨干。如果在训练时不做到极限的话，拍戏的时候绝对撑不下去。

凤凰娱乐：训练了两个月时间是吗？

林超贤：彭于晏训练的时间最长，差不多有4个月。其实大家一边拍，一边还是有继续训练的。每天晚上收工之后，几个演员都是回到健身房继续训练。窦骁练了两个多月，珞丹也差不多。崔始源比较短，因为他平常会有演唱会，所以他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进行了高压训练。

凤凰娱乐：彭于晏之前还爆料说您的身材其实比他还要好。

林超贤：他乱说，没有可能的。只能说我在体能上还有可能跟他拼一拼。因为我自己经常去骑车、跑步啊。但身材上没得比啦，我很爱吃的。

凤凰娱乐：想问一下影片中大规模的集体摔车场面是怎么拍的，演员会不会因此真的受伤？

林超贤：那个是航拍的，所以不用拍的那么细。演集体摔车的不是车手，是由武行来演的。武行们都穿了护具，而且这个戏也有动作指导，由他们安排进行分组排练。

凤凰娱乐：影片中演员是不是都买了保险？

林超贤：这次应该是买了很高额的保险。不过我不管这部分，都有监制帮我管。

聊女性角色：爱情戏已剪很多原长近三小时

凤凰娱乐：影片里面还有像王珞丹这样的女车手，她主要的任务就是谈恋爱。相比于动作戏，爱情戏的节奏会比较慢。

林超贤：因为《激战》是一个中年危机的故事，主要替中年人打气。拍完之后，我觉得自己没有拍过青春的电影，所以就想拍个替年轻人打气的青春电影。青春当中，爱情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所以影片中就需要一个爱情的线索。

　　另外一点呢，王珞丹的角色原型是香港的一个自行车手，叫黄蕴瑶，片中王珞丹车祸的情节是真实发生过的。比赛时她摔断了肋骨，但仍然坚持比赛，最后拿了亚军。我每次看那个视频都会哭，所以王珞丹在片中的名字叫黄诗瑶。

凤凰娱乐：没有想过把爱情戏剪短一些吗？

林超贤：其实我已经剪掉很多了，最早的版本有两小时四十分钟。窦骁其实还有另外一条线，帮他拍照的那个女记者是他的粉丝，一直都在支持他，两个人本来是有一条线的。但是没办法，因为太长就都剪掉了。

论同行：不敢拍《盗墓笔记》式的网络剧

凤凰娱乐：像吴宇森、林岭东最近都有电影要上，跟两个重量级前辈同档，有什么感想吗？

林超贤：大家的题材都不一样，所以没什么问题。如果这次我拍的是警匪片，那应该就会害怕，因为林岭东是我最喜欢的导演。

凤凰娱乐：现在有一些评论称他们的观念很陈旧，您觉得这些前辈需要做些改变吗？

林超贤：每个年代去看电影的观众都会有一些改变，大家要看电影的口味也不一样，很难用观众的观影心态，去判断电影的质量好坏。因为大家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像这样的大导演，他们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自己的力量。当然观众喜不喜欢，他们买不买票都说不准，这就是为什么电影这一行很难做。所以都说电影是捞偏门生意。

凤凰娱乐：有很多跟您同辈的香港导演，比如像陈木胜等人，来内地拍了不同类型的电影，但是大部分口碑不太好。您觉得他们过去的风格被内地的市场压制了吗？您跟他们还不太一样，输出质量一直很稳定。

林超贤：我很难代表他们，但是我自己会有一些坚持。像这次有很多植入广告，我都是不会硬来的。如果我觉得植入跟电影没什么大的关联，一般都不会接受。我经常为了这些事情跟投资方争论。我是电影的父母，我需要去保护它。

凤凰娱乐：最近郑保瑞导演了一部网络剧《盗墓笔记》，口碑很差。有人吐槽，这怎么可能是郑保瑞拍的？也有人会说，可能有的香港导演能分的很开，赚钱就是赚钱，赚到钱就拍自己想拍的，您有这样的心态吗？

林超贤：我不敢做这些东西。其实有很多投资方和一些新导演找我监制，我都不敢去做。因为当监制的话，我一定要花时间管理这件事，导演跟监制一定是要一致的，不管是题材上、方向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得一致。如果导演做的事情我有怀疑，那么我当的监制，就只是一种形式，那样的存在就没有意义。所以这些邀请我都推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