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翻拍无法超越原著 影视作品也成不了名著

主持人何东：我刚认识你，我特奇怪你的名字，黎。姓张，这是你生下来你的父辈们起的，还是改的？

张黎：因为我出生在昌黎。

主持人何东：就这么简单？

张黎：就这么简单。

主持人何东：你出生在河北，后来你什么时候去的湖南？

张黎：我两岁、三岁。

主持人何东：没有经历北方的这个？

张黎：没有，出生地，当时我妈在疗养院生的我，在铁道部的疗养院，当时生完以后就回到湖南了。

主持人何东：同样的是先做摄影，后做导演，我第一次很早以前采访顾长卫，我说你之前参与了那么多电影的摄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告诉我对于一部电影最要紧的是什么，决定性的是什么？他想了半天，回答了我俩字，“剧本”。我听了以后，他又追着我一句话，他说：“一旦这出事儿了，后面一切都不好。”我今天也想问，张黎从国内著名的摄影变成著名的导演，《走向共和》、《中国往事》、《军人机密》、《人间正道》，你每回做的都是很大型的长篇电视剧。就你个人对你自己的观察，从摄影改行到导演，最有利的是什么，最不利的是什么？

张黎：先说最不利的吧，最不利的就是毕竟没有进行系统地对整个导演这一行的基础学问学习过，对导演和表演，尤其是对写作，这是我的一个软肋，也是我一个弱项，而且我也发现我自己在这方面不可能有什么进步了。但是优势是什么呢？实际上就是因为常年在摄像机后面观察，捕捉，等待，养成一种习惯--总是愿意就一个看似简单的事物，总希望去看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面、另外一些点，老是希望无穷尽地往里走。比方说德国人望远镜做得好，跟这个民族对外在事物这种无穷无尽的探究有关，和它的科技导致它的望远镜和显微镜做得特别好。然后，因为你相对熟练地掌握了摄影机之后，改为导演之后，你知道你将有什么样的方式，可以比较随意地来完成一场戏的整个组织。但是弱项在于什么呢？确实是对于剧本从导演角度的修订是很弱的，还有就是不会跟演员说戏。

主持人何东：张黎虽然说不写，但是你肯定不是完全依赖编剧，你不写但是你会参与编剧的过程，这是一定的。这样，参与的这个过程，比如有的人，我问过王朔，“你会当导演吗？”“会”“你会什么呢？”“我不知道行不行，但是我知道什么不行”。那么，你这种介入编剧的过程，会给导演带来多大的优势和好处？

张黎：如果能够称之为介入的话，它更多的是基础性介入，而不是说从文本本身、从文学本身来介入，这个本质还是不一样的。我需要或者建议编剧提供某些，比如一些好看的场景，一些生动的人物状态，但状态是什么，用什么样的台词表达？这个我不知道，这个完全依赖于编剧。

主持人何东：我发现很多像你似的就是一层窗户纸。那你会不会把你想要的，不是纯粹技术，把味道转达给编剧，你碰到过这种编剧没有？

张黎：谈是肯定要谈的，而且谈得很深入，肯定是要谈，对于今后未来成形的东西的一种想象，还有就是删，有时候就是删，对于某一个情绪的重复、表达，这个可能都有。但是最终我觉得还是文本第一吧，最终一个东西的成形，就像长卫说的话一样，首先得要一个文本。

主持人何东：一剧之本。

张黎：真是这样，而且我觉得全世界的导演也好，投资人也好，都在干一件事，找剧本。

主持人何东：从这个“导演的镜头语言”问张黎，全世界都算在内，最名著的文学为什么常常改不成最棒的剧本呢？就说影视作品吧。

张黎：因为文字，比如说《红楼梦》。《红楼梦》是文字的，我认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章回小说，所谓名著，千人读，有千种解读；万人读，有万种解读，这种怎么拍啊？因为你怎么拍，你是一种解读，你只有满足一万人中的万分之一，拍不过它，根本拍不过它。

主持人何东：再问张黎，一个好的影视作品，翻回去，能不能翻成一本名著？

张黎：不能。

主持人何东：为什么？

张黎：因为影视作品的基础是时间和空间，它是时空，它在时空上还要符合人的生理规律，我们看100分钟也好，看42分钟一集电视剧也好，它大部分时间是由时空组成的，所有的情节、事件要按照时空来排列，时空不能乱，它是顺时空地播放和欣赏。小说是可以反读的，可以翻着读，时空概念把小说里的文学含义、意境、诗意基本上给霸占了，它的空间没了。所以，出来变成文字，一定是干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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