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声川谈佛偈：离真相太近反而让人看不清

何东：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根据您的感觉，您对这两偈有什么领悟？

赖声川：这当然很著名，六祖慧能是不识字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见解？这个故事对我来讲，它的有趣和动人是在这里，我特别喜欢这个角色，在旁边扫地的，辩论大赛没他的事儿，他去扫地就好了，结果他的见解反而是这样。因为我们前面讲了，一切都还是在一个有限的状态之中，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明镜亦非台，这个境界就是不同的，原来我们讲，一个修行要非常有纪律，要静静地去修佛，这就形容成这样一个具像的东西，把一个修行者形容成一个具像的，或者是真相本身把它设立成很具像的东西。可是，佛法里面最重要、最难的也就是讲这个空性。我这么多年揣摩，也是在揣摩这个东西，各种说法，又回到老庄，"道可道，非常道"，你能说得出来，它就不是。所以，我们现在不管是神秀、慧能，他们讲的东西，到最后你还是说不清楚，但是你必须要一直去思考。

我最近有一个小小的体会，我们讲空性，其实你要思考它是空于什么？因为空也是一个符号，它不是真的空，它是空于什么。我听过一个老师讲，“其实它非常难看得见，因为它离你太近”，我听了这个话以后觉得有体会，它就是在你的眼前，这一个真相、这个所谓的空性，就是因为它贴着我们太近，所以我们看不到它。所以，回到你说的六祖慧能的这个故事，我们讲到最后，这个意境真的是很高，我们要修行的时候真的要去思考，我们不要太落入一些像。

其实编剧到最后也是这个道理，你在想一个故事，你在想它的道理，你要怎么说这个道理，你还不如全部放弃，我们回归到这个故事最真实的一面，也许这些东西全部都出来了。在某一方面，这种空性的运行方式就是这样的。对于我来讲，我自己在导戏或者在写剧本的时候，我也尽量地让自己能够尽到所谓的放空的状态。也许现在我们离慧能已经很远了，但是对我来讲，这是某一种小小的秘诀，当我们在导演演员的时候，我如果能够把自己放空掉，放空而看他，我能看到他的真实状态，我能跟他说，“你现在不在状况内”，他会说，“啊？老师，你怎么知道？”我说，“我看到，你不要想骗我。”怎么样看到？当然，你可以说是多年的导演训练，可是从佛法上来讲很简单，这是一种禅定的本事，你能够禅定，自己放空一下，其实看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能够看透，看到人的心里，都有这些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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