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保瑞：加入老《西游》元素，唤起观众情结

孙悟空的金箍是宿命，他要从内心放下枷锁

凤凰娱乐：《大闹天宫》采访时，你说那部电影里的孙悟空是有一个成长过程。但是这部孙悟空出场时还是很叛逆，这说明两个故事完全没有关系了？

郑保瑞：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关系，但我觉得每个故事应该独立成章，所以我考量的是《三打白骨精》里面的孙悟空应该是什么样子，我考量过，经历了被压五百年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本来的个性比较顽皮，比较跳跃，五百年后突然出来了，向往自由的他刚跳出来，突然就有一个东西（金箍）锁住他。我们演出的时候聊过，这时的孙悟空是不是成熟了，也有思想了，肯定不会像以前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但是你说完全成熟吗？也不是，还有一点点原本的性格在，还是有点叛逆，有一点点，主要是他跟唐僧的关系。第二个章节就是讲他跟唐僧的矛盾在哪，他们所看见的都不一样，所以面对唐僧的时候肯定有一点点看不起。

凤凰娱乐：这个孙悟空形象的建立跟演员有关系吗？

郑保瑞：没有，一开始我跟编剧冉平老师聊，我们先是定了唐僧的形象，就是一个大学生的感觉，是个小和尚，他和孙悟空两人对撞的时候，肯定一个是乖乖的一个是叛逆的。所以我们沿着那个路走，孙悟空只是叛逆吗？没有，他不是一张白纸，他也有自己纠结的地方。所以后来我们觉得郭富城能演。

凤凰娱乐：开始没有考虑甄子丹吗？

郑保瑞：也没有，最开始我们拍《大闹天宫》的时候，想过如果真有机会再拍下一集，那么每一集都应该是不一样的孙悟空，都有不同的演员去演。

凤凰娱乐：孙悟空在这里的成长是什么？

郑保瑞：我觉得是他明白了自己，我在创作剧本之前我都问自己，比如说为什么孙悟空那么厉害，还要跟着一个小和尚，小和尚什么都不懂对吧，但是慢慢他看到，唐僧有的东西他没有，他放下自己了，这才是我需要的孙悟空的成长。我跟郭富城讲，你有非常大的能力，你有金睛火眼，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妖魔鬼怪，其他人都看不到，你是孤独的，你在承担着那个孤独。你能不能在过程里面放下自己，跟着小和尚往前走，他有什么比你强的地方？其实他一点都没有比你强，只是他看世界的方法不一样，他认为众生平等，你遇到妖怪就打有错吗？没错，很正确的观念，但这是最终吗？原来不是，原来唐僧是希望众生平等，看到人心，如果孙悟空看到的真相是妖魔鬼怪，唐僧看到的都是善良，众生都是善良的，而且他不止是看到，他也有牺牲，那个才是最打动孙悟空的东西。

　　我也希望这是能打动观众的东西。我们看老版的《三打白骨精》，老是觉得，孙悟空都没有错，为什么唐僧赶他走？所以觉得唐僧愚昧。但是我不希望这个问题还存在于我们电影里面，所以我强化给了唐僧不一样的过程，让孙悟空看到两人价值观完全不一样，但是又走在一起，觉得“我们两个人很像”。

凤凰娱乐：电影里的第三打对原著做了很大的颠覆。

郑保瑞：我相信所有剧本都是一样，线索散开的时候可以散开，归线的时候最好用一个行为把所有问题解决。一开始，我们设计了很多他们的关系，唐僧的成长，孙悟空对于唐僧的试验，白骨精又是另一条线。我在想怎样让唐僧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一个圣僧，他最后可能需要牺牲，要孙悟空去打死他，要很残忍地受那一棍，有一种命运的感觉。让孙悟空做这个事情，我想让观众感觉到，承受着那个圣僧的就是孙悟空，没有那一棍，可能他就不会变成将来的唐三藏。

　　然后另一方面白骨精看到他用死的方法度自己，也被感化，因为是巩俐演，她需要一个电影化的提升。所以唐僧的牺牲对于整个电影来讲，在戏剧上解决很多问题。

凤凰娱乐：最后孙悟空往前走的时候，有一摊水，他回头看到了什么？

郑保瑞：他看不到那个金箍了。有人看完说，你特效做漏了，我说什么做漏，那个水里面就没有金箍。唐僧说头上的金箍易解，但是心里的金箍，是你自己关着自己。人们最后永远都记得孙悟空的金箍，因为开始他很憎恨金箍，但是到后来，金箍成为命运的代表，如果它是一个枷锁，孙悟空就很难走下去，但当你不觉得它是一个金箍的时候，它就不存在了，最后看到那滩水，孙悟空是放开的，他放开了原来的想法，水中倒影自然也没有那个金箍。

黑暗情节表现人性之恶，但为合家欢有所删减

凤凰娱乐：这一部相比上一部多了一些黑暗的情节，比如说国王喝人血，比妖还坏，包括白骨精曾经被人所害才变成这个样子，感觉你想表达人类是恶的源头？

郑保瑞：这是事实，可能我自己的世界观吧，在想白骨精这个角色的时候，会发现她是唯一一个从人变来的妖怪，其她都是从天上犯了什么事下来的。我们在想，为什么她不愿意去轮回，我只想到一个点，就是你对人生、人情非常失望，让我重新再轮回，我都不愿意。为什么唐僧救她？因为觉得她当初是一个很纯洁的人，对人生充满希望，然后遇到那个事情才对人生绝望。你问是不是很黑暗？是黑暗的，我们每天打开报纸看的都是这些事，你们能不承认吗？对于现实，有一些东西我们也放进去了。

　　其实有一些我们没有描写得很清楚，比如在山头被老鹰吃的白骨精，当时是怎么过的？当时肯定有一群人看着她，看着她死掉，觉得自己心安了。

凤凰娱乐：这些都拍了？

郑保瑞：拍过，我觉得现在情感已经达到，不用给观众看到那个画面。现在你们也觉得很黑暗，如果我真的放进那个画面，肯定比现在还要黑暗。我们都平衡了很久，其实可以写深一点，但是对于这个类型片来讲，能承担多少也是我们考量的问题。

凤凰娱乐：所以为了合家欢的类型，还是有意去收敛了一些这样的表达？

郑保瑞：肯定，你要看整个电影是什么风格，不能硬塞进去，我不是为观众拍电影，但是你要想象观众看的时候是什么样，因为它始终是一个商业类型片，必须面对群众。要考虑过年的时候应该给人家什么，对吧，但是有些东西我们还没有放弃，希望观众有想象的空间，希望你能感受到那个人物。

　　国王那个角色，有些时候比妖魔还歹毒，人性就是这样自私，只觉得自己最重要。

凤凰娱乐：费翔还说国王是白骨精的前男友，是有别的设定吗？

郑保瑞：没有没有，之前有别的设定，也不是前男友，只是国王想要长生不老，就求了白骨精，白骨精给了，但他成了一个活死人。后来我们觉得跟其它主线没什么关系，也影响了节奏，就把它删掉了。

巩俐演白骨精既让你觉得坏，又不讨厌她

凤凰娱乐：我们也听说，巩俐自己拍了白骨精16岁的部分，是用化妆的方式做得很年轻吗？

郑保瑞：对对，其实化妆跟演技都用，巩俐小姐还是能演出来16岁嫩的感觉。

凤凰娱乐：那为什么不用呢？

郑保瑞：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沉重。

凤凰娱乐：你可以让她出现一两个画面，不用展现被吃的那段啊。

郑保瑞：我想给观众多一点空间，不要小看观众的想象空间。第二个是每个人的脑袋都不一样，你呈现出来的画面如果跟很多人想象不一样，可能就完蛋了。

凤凰娱乐：巩俐有一个黑色的造型，我有点想到《沉睡魔咒》里的安吉丽娜·茱莉。

郑保瑞：很多人讲到这个，但我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选黑也选白，因为角色是比较矛盾的，我还想突出她皮肤的白，不能整个衣服都是白，就用黑衬托她的白。而且白色在画面里是很难处理的，你打灯的时候细节就没了，就变白了。还有一个原因，她不能有很多颜色在身上，比较简单，所以我们选择黑和白。

凤凰娱乐：巩俐一直给人感觉都是很大女人的，她那种霸气是比较正的气场，但是演一个妖精又是需要一些邪气的，这个你觉得她可以表现出来吗？

郑保瑞：我觉得可以，巩俐小姐演白骨精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是她能演出她坏的部分，但是你不讨厌她。这来自于她本人的气场，如果真的完全演坏，后面不会为她感动，不会为她可怜，不会为她唏嘘。所以现在平衡得很好。

凤凰娱乐：她有没有影响你的创作构思？

郑保瑞：我不能说影响创作，因为我觉得角色永远是导演跟演员一起走出来的，在过程中他们一定有参与。有些时候我不否认演员比导演更清楚那个角色，因为他们自己想着这个角色，我们是看整体的，不是说他提什么都可以，你们可以提意见，我们可以考量，最终是我们决定要还是不要。

让冯绍峰的唐僧穿湖水蓝，中性而又平静

凤凰娱乐：冯绍峰是你们的第一人选吗？

郑保瑞：绍峰是，开始的时候他们说找绍峰，我对他不太认识，我的制片人说你见一下他，他确实像，我见一下他，觉得他就是我电影里面需要的唐僧。为什么呢？绍峰聊天的时候想东西，整个人放空的，就这样，有一点点呆萌，我说绍峰你很像我想的那个唐僧。因为他要同时兼具两个感觉，刚出来有种呆萌，天然呆，放空，然后有一种圣僧的味道，有一种正气。这个演员跟郭富城一样是蛮难找的，他又乐观，能前面呆萌、后面成长，中间还很失落，很崩溃，价值观都差点被毁掉，他的演出层次非常多。

　　唐僧赶孙悟空走的那一下，我自己蛮心疼的，绍峰那一场戏真的崩溃了。我总是要把你打到谷底，你没被打到谷底，你不能成长，每个人都一样。现代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每一个都以为自己学了很多东西，出来应该是什么什么样。但是你出来之后发现原来整个社会跟你想象不一样，不是每一个人都听你度化的，不是你度化他们就听的，而且有些东西你改不了，哪怕你看到一些小孩被抓，你能做什么呢？我就不停打击他的价值观，他崩溃了，我觉得绍峰把握得非常好。

凤凰娱乐：唐僧为什么穿一个湖水蓝的衣服？

郑保瑞：很多人问那个问题，因为我觉得穿白的，或者穿黄袈裟，给人感觉，他已经是个圣僧了，我觉得不应该，他是一个大学生，所以给他中性一点的颜色，但是有平静的感觉，所以就会选择湖水蓝，我觉得是挺好的，很中性，很有趣。

加入老版《西游记》元素，唤起怀旧情结

凤凰娱乐：上一部美术的风格，跟这一部不太一样，是有意识去做了改变吗？

郑保瑞：肯定是。我老实跟每一个媒体朋友说，第一部是有问题的，哪怕是同一组人做的，这一次我们都在成长，我们能够把所有问题修正下来。因为是过年，我把东西放得比较重，这一部场景都回到地上，我们的依据比较多，所以期望做得更丰满一点。

凤凰娱乐：孙悟空在穿齐天大圣的衣服，是一片一片穿的，大家都说像钢铁侠；还有费翔的国王造型根本就是扑克牌里面的King。

郑保瑞：真的没有想过。国王的造型不是从扑克牌来的，我觉得国王应该霸气一点，做了个大皇冠给他，胡子是我一直想有的，因为费翔老师太帅了，要让他沧桑一点，所以加了胡子给他。

凤凰娱乐：沙僧的造型是蓝色的，像蓝血人一样。

郑保瑞：我们找了一个比较年轻的演员罗仲谦来演沙僧，我们挺欣赏他的。为什么把造型变成这样？第一是有新鲜感，第二是以前沙僧的形象比较模糊，就是个大胡子，猪八戒很清楚，孙悟空很清楚，唐僧很清楚，你会觉得沙僧在不在都无所谓，所以我采取一个比较酷的外形给他。

　　如果用真实皮肤的颜色，那个外形不太好看，后来找了一个印度神的感觉，也有佛的味道，我说OK，配上去跟他很配，真的很好。另外也想帮他一下，他本人那么帅，永远想不到自己怎么变成沙僧，所以我觉得那个外形挺帮他的，令他说服自己做沙僧。

凤凰娱乐：其实罗仲谦本身的肌肉就很不错。

郑保瑞：蛮壮的。

凤凰娱乐：但是你又给他穿了一个肌肉服。

郑保瑞：我觉得不够，沙僧是力量型的男生，要挑担子要扛东西，而且沙僧在大家印象里有一点点笨，来自于他呆呆的。

凤凰娱乐：他的台词里面有一些，和老版的《西游记》很像，比如“师父被妖怪抓走了”，这个是故意放进去的？

郑保瑞：故意放进去的，因为他整个外形也不一样了，我们这版也不是完全颠覆，要从原著里面找出精神，也期望能够让观众找到以前看《西游记》电视剧的感觉。

凤凰娱乐：其实上一部还没有用《敢问路在何方》的音乐，这次为什么都加进去了？

郑保瑞：第一次想不到嘛，这一次想到了，而且因为上一部主要讲孙悟空，加这个不太适合，这一部，西游记的团队来了，整个味道更重。

凤凰娱乐：刚才说沙僧穿了肌肉装，孙悟空也穿了，以前都觉得他是猴子，比较瘦一点，这次为什么给他弄肌肉？

郑保瑞：我想他大气一点，因为整个剧本来讲，他出来的感觉要压得住唐僧，压得住沙僧，如果沙僧变成这样，孙悟空不能输。所以我提议他穿了肌肉装。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毛发，我想他露手臂，有毛嘛，你不能在皮肤上每天粘，是不可能的，出来的效果也不好，所以我们做了肌肉装之后，毛粘在肌肉上面感觉像里面生长出来的一样，也是技术问题。

精选特效镜头制作，数量减少但成本升高

凤凰娱乐：上次你说跟18个特效公司对接，非常痛苦，这次经验更多，是不是好一点？

郑保瑞：好一点，也不是说自己多厉害，没有，其实有一些错误上次犯的这次就不能犯，上次是18家公司，这次我们减到5家、6家，所以整体特效的感觉更融合。还有就是我们的特效量减少，是最对的选择。之前是2400多个镜头，这次我们特效量减到1300多个，所以我们可以精做那些特效，不用浪费。

凤凰娱乐：特效制作周期比上次短了很多吧？

郑保瑞：短了很多，只有一年，但是对于现在量来讲是足够的。

凤凰娱乐：成本比原来高吗？

郑保瑞：高一点，所以是投入大了，镜头量小了，所以我们可以精做很多东西，做的更好一些。

凤凰娱乐：听巩俐说你们50%是实景，我感觉还是在棚里面更多一些。

郑保瑞：有，哪怕是棚里面拍，都有景。比如说树林，为什么不找真实的树林去拍呢？真实的树林很难控制灯光，很难控制气氛，还有大雾，都很难控制。所以你觉得不像上一部，因为上一部里我们什么都没有，全是画的。这次我们都是搭出来的，是棚里拍的，但是跟实景没有分别。

凤凰娱乐：有没有考虑过用动作捕捉？

郑保瑞：没有考虑过。

凤凰娱乐：白骨精最后变成大骷髅的时候，为什么不让演员做动作捕捉呢？

郑保瑞：白骨兵有动作捕捉，因为你很难找到那么多那么瘦的演员。主演方面，那些能看到的动作都是他们自己来做，有一些太过分的动作，根本做不了的，比如在他手边飞上去，跳到后面，肯定是用数字替身来完成的，最重要的不是动作捕捉，最重要的是动画师，动态捕捉只能做到一个大概，有些力点还要动画师去调。

　　当然你说外国都可以做，你们只看到动态捕捉的一个部分，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工具，比如说我们做一个数字人，素描就好了嘛，把整个人物素描，是，素描之后还有shot，它那个点不精准的，然后要把皮肤贴上去，那皮肤是真实皮肤的模型，把它盖上去，再调他皮肤颜色，男生、女生的毛孔都不一样。所以是一个非常细节的东西，可能一个模型，要做两三个月。

凤凰娱乐：那成本更大。

郑保瑞：对啊。

凤凰娱乐：这里面有几个特效，白虎、野猪、白龙，还有白骨精骷髅，哪个你比较满意？

郑保瑞：我觉得那个龙，对于中国电影是蛮挑战的，那个特效不光是它动，它静，而是它冲向观众镜头面前，定在那里给你们看，能看到那个皮肤是怎么样的，还有镜头是摇下去看到它的眼睛，它躺在地上，所以对于特效来讲，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挑战。老虎还好，野猪还好，他们有依据，龙是没有依据的，但每个人心目中又有龙的形象，那个是最难的。

　　比如说龙的皮肤我们只能用恐龙的皮肤替换上去，但是棱角的部分是恐龙没有的，也是我们在恐龙皮肤上去创作，然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真的很美丽，龙冲着镜头，向观众扑过来然后定在那儿给你们看，还有演员在龙旁边走来走去，还有龙变成白龙马，我觉得很神奇。

　　当然大骷髅也是，我们选择没有下半身，一个骷髅在走的话，我觉得不好看。我以前看动画片《机动战士高达》，就是半身的。我们的大骷髅没有下半身，设计了一个它独有的动态，我们找了一个舞蹈老师，完全是按照他的设计来做的，它怎么跳，在天上怎么样，完全是按照舞蹈老师给特效公司那个动态，因为想要女性的味道更重，不能只是打怪物，很男性化的那种，所以用了很多不同的方法。

我有很多条腿什么都想拍，《盗墓》就别提了

凤凰娱乐：这种特效大片和《杀破狼2》那样的动作片，这两种类型你都拍，是两条腿走路吗？

郑保瑞：我很多条腿，什么都想拍，拍特效大片，想象空间是无限的，当然你要考量技术上的问题。而《杀破狼2》是动作电影，是另外一个东西，挑战人类极限的感觉。

凤凰娱乐：像《盗墓笔记》那样的网剧，您为什么还会接？

郑保瑞：哈哈哈，《盗墓笔记》不说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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