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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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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薛晓路:《北西2》王志文对汤唯是真爱

采写/秦婉

  4月29日,《北京遇上西雅图之不二情书》正式公映。在五一假期,这必然是一部高关注度的影片和话题电影。

  相比第一部《北京遇上西雅图》,《北西2》已经没了“小三”这样的敏感点,但它的文艺性和慢节奏,对那些抱着想看爱情喜剧入场的观众可能是种打击,或许会面对两极分化的评价,喜欢的人看得潸然泪下,不喜欢的人会觉得冗长,尤其部分男性观众能不能理解女导演薛晓路真正的想法和表达,是令人担忧的。

  而作为导演,作为一个身上有文艺标签的学院派导演,薛晓路无疑是幸运的,一方面她的老板江志强对她的创作充满信任,另一方面她也赢得了来自观众的票房号召力。她坦言,在创作中会去考虑观众的喜好,建立比较强的观赏性,但也不可能投观众所好去拍一个电影。

  采访中,她解读了不少关于影片的疑惑,在看片之后非常值得一观。《北西2》投入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爱情观,尽管她承认这个故事里有很多悲观因素,但在创作中,她还是更愿意描绘人性本质的美好和向善。她创造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坏人,但都因为生活的缺憾而异常真实。

尽量考虑观赏性,但不会投观众所好

凤凰娱乐:这部电影与第一部完全无关,为什么还要用《北西》这个名字呢?

薛晓路:这名字不是我要用的,是发行公司要用的,可能从宣传角度吧,我本身觉得叫《不二情书》就好。

凤凰娱乐:第一部票房大卖了之后,这一部是不是在投资方面加大了很多?

薛晓路:投资会加大,现在所有的生活成本都水涨船高了,更别说制作成本了。《北西》成本才2000万左右,但现在2000万能拍什么电影呢?所以投资规模肯定会扩大,有了基本构思以后,我就跟老板提,估值可能是涉及到七个国家的转场。他说,没关系你就写好了。

凤凰娱乐:剧本创作的空间,是不是也更大了?

薛晓路:这一点我真的很幸运,我现在拍了这三个电影,每个都是我自己想拍想写的故事,老板给我很大的创作空间。

  我跟老板的合作情况就是,我也不给他什么故事梗概,就是直接写剧本,越到后来这个信任度越高。我会告诉他大概的故事,他也不会细问,然后过程中我们俩会时不时聊一下想法,他也知道他不要求我,我自己都会在剧本上改来改去。即使他都说可以了,但他知道我自己还会改的,这个创作默契大家都有。

凤凰娱乐:你自认为第二部是不是比第一部在深度广度上更强?

薛晓路:那当然了,我为什么要做一个重复自己的作品呢?

凤凰娱乐:比第一部更文艺,会不会担心观众的看法?

薛晓路:我尽量在创作中去考虑观众的喜好,比如说赌的片段,可能会有比较强的观赏性,但也不可能照着观众的喜好去拍一个电影。《北西1》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观众喜欢,所以我也不知道《北西2》这样的电影,观众是不是就不喜欢。

刻意回避《电子情书》,创作基于“查令街”

凤凰娱乐:《查令十字街84号》的元素,你是有个人的情结吗?

薛晓路:没有,这本小说我早就知道,这个电影就是把它比较巧妙地用进来了而已。当然小说里写的那种跨越山水、跨越时空的爱情或者友情,我自己蛮喜欢,也让我很心动,因此我觉得放在这样的一个爱情电影里面是蛮合适的。

  从《北西》之后,他们就考虑要不要做续集,我说我做不了续集,我觉得《北西1》已经写完了,故事没办法再往下发展了,也想过个把的主意但是都不好。

  后来想再做一个爱情故事,当时叫“买断美国”,也就是吴秀波饰演的Daniel这条线,但是女孩的故事就一直没有想好,原来写的女孩是一个国内的房地产经纪人带团过去买房子。

  做了一点点,就觉得不对,那个故事没有魂,后来就放下了。很长时间我找不到出路,不知道这个故事往哪儿写。这个时候就看了《查令十字街84号》,我一下就想出来这个故事怎么写了。然后就保留了Daniel的故事,把女孩这边重新做了,就做成了现在的样子。两个人的联系是通过通信的方式,建立起了这么一个结构。

凤凰娱乐:在这个通信的过程中,两个人对对方有一个想像。但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其实是收不到信的,那一段的想像是不是就是纯粹的想像?

薛晓路:对,两人各自都给对方写了信,但他们是收不到的,确实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部分,都是想像空间。

凤凰娱乐:这部电影和《电子情书》也有相似之处,那里面的男女主角是通过email联系成为好友。

薛晓路:有一点点吧,但是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电子情书》,《电子情书》也不是这个作者很成功的一个作品,我其实蛮想跳脱开这个作品本身的。

  1996年左右,我记得看过《电子情书》(编者注:《电子情书为1998年上映》),但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没有印象了。这次写剧本的时候,我专门回避了《电子情书》,看都没去看,我也担心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其实这一次的创作更多是基于《查令十字街84号》,今年恰好是女作家海莲·汉芙诞辰100周年,所以也是一个很巧的事情。

凤凰娱乐:北西的第一部致敬《西雅图夜未眠》,这一部又像《电子情书》,正好两部电影都是汤姆·汉克斯和梅格·瑞恩演的,是不是你觉得,这两个演员也跟汤唯吴秀波有一些像的地方?

薛晓路:我不知道,他们是国民CP,我们上一次戏合作得很好,大家也都觉得蛮愉快的,然后最后出来的效果也不错,所以说在做一个爱情电影,没有什么理由说不继续合作,就是这样子而已。

男女主角都在寻找爱情和安全感

凤凰娱乐:两个主人公的戏份是分开的,最难处理的就是剪辑。

薛晓路:从写剧本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两边穿插性的结构,所以就尽量把它做出情绪性的连接,或者情节性的连接,或者有一些道具的连接,或者有台词的连接,尽量让双方有一些契合点吧。

凤凰娱乐:两个人各自发生的故事的内在,有什么关联?

薛晓路:两个人写的都是对爱情的寻找,对安全感的寻找。汤唯这边是用三段爱情来做,吴秀波这边是用了童年、现在和他的对于未来想像的空间来做。

  母子关系的那段是刻印了他的童年生活,他和两个女人的生活是他的当下,然后他对于爷爷奶奶的爱情和家的旁观,是他的理想,他的安全感是这样建立的。

  所以在内核上,两个人是一致的,都生在有问题的家庭,个人生活都是漂泊的,汤唯是寄住在别人家,吴秀波是每天住到他帮别人卖的房子里,都是没有家的人,都是两段漂泊的人生。我在写和想的时候,是有这种内在的情感和主题性的勾连。如果吴秀波这边再做三段爱情,我觉得太没意思了。

理想主义的破灭,最后让人变得无趣和苍白

凤凰娱乐:汤唯这边遇到了三个男人,是不是反映你对当下男性的认识?

薛晓路:我一个朋友说,看完《不二情书》,发现薛晓路对男性根本是绝望的。我不能说是绝望或者不绝望,不做这样的一个比较。

  从作品来说,三个男人有三个不同的概念,陆毅饰演的学霸是她对于少年时代的男性偶像的破灭,王志文饰演的所谓高富帅,是她在现实层面对于男性安全感的破灭,然后祖峰饰演的诗人是她认为无限靠近笔友的一个知识分子、学问家的形象,最后发现他的生活如此不堪和无趣,是理想主义的破灭。

  但是即便是这样,姣爷这个人物依然心中有理想主义存在,依然有那种可被信任的未来存在,所以她跑去伦敦找笔友,所以对我来说,不管现实如何不堪吧,总要有希望吧。

凤凰娱乐:她的笔友以及她的想像空间,是精神层面的幻想,其实我们在现实中,还是不太有这样的爱情存在,这是不是反过来还是说明,现实很悲观?

薛晓路:现实就很悲观,真正的现实本来就是残酷和灰暗的。

凤凰娱乐:这里面有没有你对于时代的理解?

薛晓路:也会有,我觉得我把爱情观、价值观都放进了这个电影。

凤凰娱乐:比如在理想主义的八十年代,这几个男性的过去可能都是很美的,而到了现在,大家都已经变成这样不堪。

薛晓路:是的,你说得非常对,在讨生活的同时,都做着巨大的牺牲,或者说巨大的放弃,最后所有的人都是那么无趣、苍白和无聊。

人生就是赌博,看你最后押没押对

凤凰娱乐:汤唯一出场就是赌徒嘛,惠英红会不停劝她不要赌,但是她后面完成自己心理过程的时候,还是用了赌这个方式,如果一个人从赌到不赌,可能就是一个成长,但是她却没有。

薛晓路:我的概念是,人生真的就是一次赌博,人生本来就是赌博,这是我一直的一个态度,或者一个认识。

  交男朋友不是赌博吗?找一份工作不是赌博吗?你在中学报志愿的时候不是赌博吗?你嫁一个老公不是赌博吗?你生一个孩子,你怎么知道他是健康还是不健康,这不是赌博吗?我觉得人生就是赌博,只不过看你最后押对没押对,我是这样认识生活,我也是这样认识生命的。对于姣爷这个赌徒来说,只不过赌一把就更极端化了。

  而且在情节里面,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在拉斯维加斯如果她不靠赌一把,怎么能够解决这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人就得有那种一刻间的勇气和老天爷的帮助,才能解决很多的人生困境,才能跨过那道坎儿。所有的人都叫她不要赌,但赌有很多情况,有的只是在赌场中的赌,有的真是押人生的筛子。

让演员接戏的法门是提供不同的空间

凤凰娱乐:拍《北西》的时候,你还说吴秀波的形象跟Frank不是特别像,这次演一个房产经纪……

薛晓路:对,他更活跃一点,跟秀波的那种活跃更接近一点。写故事的时候我就还是想让他们两个演员演,但对我来说,我不愿意重复,演员也肯定不愿意重复自己演过的角色。所以我当时跟他们说,第一,角色保证和你演过的不同,第二,我会尽量给你们很多的空间去做不同的诠释,要这种人物的丰富度。其实这是让演员会喜欢和选择这个作品的一个不二法门,一个不得不的一件事情。

凤凰娱乐:这次他说英语痛苦吗?

薛晓路:还好,这次我们找到了一些方法,台词尽量短,而且不是那种很专业化的台词,上次有一些医疗术语。另外秀波也有心理准备,我们拍的时候,会把一个大纸放在他的眼前,纸上有的是英文,有的是中文的音给他看。另外我们配音的时候也找了一个外国人去配这段话,然后让他完全模仿得更溜一点来说。

凤凰娱乐:秦沛的角色挺出彩,最初写这个角色就想到他来演吗?

薛晓路:没有,秦沛老师到来,也是很偶然的一件事情。因为我们原来定的演员出问题了,不来了,我们当时就抓瞎了,离开拍还有十天的时间,而且这个角色在美国、加拿大都有戏份,还要解决签证的问题,我们就疯了。

  所以当时希望解决签证的问题,比如有外籍或者绿卡,或者是香港、台湾的演员。后来听说秦沛老师在加拿大温哥华,我就赶快去见他,跟他谈,一开始我还担心他的普通话,结果见到他,发现他是北京人,普通话这么好,所以就迅速就定下来。

凤凰娱乐:汤唯的表演比第一部是不是更加自然?

薛晓路:汤唯这个角色姣爷比文佳佳要复杂,所以表演空间会更大,更丰富一些吧。

王志文与汤唯的床戏,制作任务很艰难

凤凰娱乐:目前市面上一些电影,对于女性可能缺乏尊重,或者把女性角色放在附属地位,很少有那种特别好的独立女性的形象,你怎么去看这个问题?

薛晓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挺难的。我这一年的国产电影几乎就没看。我能回答的是,上帝给了我一只笔,而且这只笔让我写出来的东西还有人喜欢有人看,这真的对我是一个莫大的奖励,因此我必须要善用这只笔。

  所以在我的作品里面,我自己回忆了一下,写到的所有人物都不是坏人,我没有写过那种灵魂里的坏人,他可能有这样那样的欠缺,但都是自知的欠缺,他们都在整个过程中力图弥补、忏悔和改变,这是我对人的尊重的态度,也是我对作品的尊重的态度。我愿意写人性本质的美好和向善。

  我希望在我的作品里,不管男性女性,不会出现不尊重的情况。虽然在《北西2》里写了三个有不堪的男人,但是那种不堪是带着巨大的悲凉,三个男人最后都蛮郁闷的,只是人生给了他们这样的位置或者选择而已,我也不对他们去做任何的评判,更不要说批判了。

凤凰娱乐:电影里比较打动人的一个瞬间,就是汤唯拿了钱,同意跟王志文在一起之后,她特别郁闷地走到街上。

薛晓路:对呀,那一段在写的时候,包括在拍的时候,是特别谨慎的一个地方。我记得这一段剧本写了两稿,有一稿是他们在床上的,有一稿是两个人没有在床上的,我当时就想,拍床上好不好?犹豫再三还是拍了这段,因为我觉得不拍不足以让这个女孩觉得受伤害。

  但我又得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她和王志文建立起一个关系,她会认为王志文这段是真爱。这个制作任务是很难的,这么有限的戏,怎么能做到,让她上床的时候,你不觉得有交易的成分。

  所以,我让汤唯跟王志文回忆那段生活,然后让王志文搂着她说“你太让人心疼了”,让她去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这句话”,就是要让观众觉得,在这一刻两个人是干净的,两个人是动心的。

  那么当第二天,两人就发生了一个半误会,王志文对她是认真的,说就当作考验,“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值得被我带进生意圈”,他其实是信任姣爷,但他没想到姣爷把钱全还给了他。

  人生中肯定有很多这种误会,这种误会发生,是永远没有办法再去改善和调整的。显然这件事情对这个女人的伤害是巨大的,因为她投入了一次她认为的真感情,但其实对别人来说是一个交易,或者说不被尊重的存在,这是太残酷的一个事实了。

凤凰娱乐:从女性角度来说,可能比较容易理解你说的意思,但是男性观众可能一看就直接认为,他其实就是在物化女性,就是在交易。

薛晓路:我觉得一个电影出来,大家永远是有不理解的。有很多我很喜欢的电影,它的主题你知道,但是你就没办法说,不知道怎么表达,因为它有主题的多重读解。那种电影是高级的电影,是我很喜欢的电影,比如说《入殓师》的主题是什么?对生命的尊重,显然是,但什么电影不是呢?大家见仁见智吧,有的人看到了那些,就是我的福气,所以无所谓,我不要求他们的读解必须完全一样,也并不要求他们的读解必须跟我想得完全一样。

凤凰娱乐:接下来的创作方式会和之前一样吗?

薛晓路:对,我现在有下一个剧本,这回我希望快一点儿,我的前三个电影都是三年周期嘛,2010年一个,2013年一个,2016年一个,我希望下一个能在2018年出来。今年完成剧本,明年拍,怎么也得后年上,这已经是我最快的了。

凤凰娱乐:还是爱情片吗?

薛晓路:不是不是,另外一个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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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纷繁忙碌的电影业,以及穿梭其中的电影人,无论台前,抑或幕后。——凤凰娱乐《电影人在线》

制作团队

采访:秦婉

责编:芥末 小七

监制:刘帆 李厦

出品:凤凰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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