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赞郁：没想把女同床戏拍成视觉奇观

原著磨牙场景击中了我

凤凰娱乐：当初是怎么开始做这部电影的？

朴赞郁：这部电影的制作人就是我当年《老男孩》的制作人，也是这个制作人当年把《老男孩》最初来源的日本漫画故事介绍给我。这回，也是他把原著小说《指匠情挑》介绍给我。

　　当时他看《指匠情挑》看到一半的时候就说：“我很想看到这部小说能改编成电影。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想根据这部小说做一部电影”，而是另外完全不同的想法。而是说，我把这本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这本小说改编成的电影一定很棒。”

凤凰娱乐：为什么？

朴赞郁：我非常喜欢其中磨牙的那个场景，很想把那一段拍成电影。

凤凰娱乐：你看过BBC拍的迷你剧《指匠情挑》吗？

朴赞郁：我是在读完原著并下决心要将它拍成电影之后，才知道BBC的那个迷你剧。然后我就去看了，这其实有点儿让人泄气。然后我就想：那好吧，我就不直接翻拍这个英国故事了，我还是把它改成一个韩国的故事吧。

　　因为这个故事也可以很韩国化，而至于为什么要把时间设定在1930年代，是因为我要在韩国历史上寻找这么个类似的时代，贵族阶级依然存在，也有给贵族们服务的阶级。而且这个时代也得真的有精神病院存在。满足这些条件的，就只有1930年代。

30年代是韩国历史上最绝望的时期

凤凰娱乐：关于那个时代，想要表达什么呢？

朴赞郁：1930年代的韩国被日本占领。对韩国人来说，那可能是韩国历史上最绝望的时期，在那个时候，韩国人渐渐意识到“被日本占领”这件事坐实了，没有可能逃脱日本的占领，重新变成一个独立的国家了。许多韩国人对韩国的认同已经逐渐消退，大家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日本人了。

　　而对普通韩国人来说，不管当权的是日本殖民政府还是别的，都只是按照传统在生活罢了。但在中上层统治阶层的韩国人看来，他们必须适应日本占领，他们必须拥抱这种新的文化传统，于是就会变得越来越殖民化了。

　　在被日本占领以前的数百年里，韩国一直向日本输出文化，但是在18世纪的时候，韩国闭关锁国。西方的文化没法进入韩国，但日本却在同一时期完成了现代化的过程。只是后来日本占领韩国之后，现代的西方文明和西方技术才通过日本占领涌入韩国，这时韩国才开始了自己的现代化进程。

　　所以你在本片中看到了这样一个角色，他是当时韩国社会中的上层，他为了适应新的时代，已经做好了成为日本人的准备。他本人就反映了韩国通过日本占领而实现现代化的事实。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现代化也是英国化的过程。

不愿被贴上女权电影标签

凤凰娱乐：为什么在其中使用了中国的情色小说《金瓶梅》？

朴赞郁：在电影中，这本小说是主角众多色情小说藏书中的一本。对主角而言，因为自己要收藏色情小说，所以这些小说越有异域风情越好。他是想让自己的收藏与众不同，而你提到的这本小说是中国的色情小说，所以在片中就显得很特别了。

凤凰娱乐：本片有女权主义的考虑吗？

朴赞郁：我最初的确是这么计划的。但本片会不会被人看作是一部女权电影，那就不是导演应该告诉观众，而是应该是由观众来告诉导演的。

　　我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因为这种问题本身就限制了电影，就会把电影定义成一个单一的东西。作为一个电影人，我想让我的电影变得开放，我想让我的电影能够被观众从不同角度解读。

　　所以说，即便我本人在心底偷偷地想“这是一部女权主义电影”，但我在影像化或者讲述故事的时候，尽量避免直接说这是一部女权主义电影。这里有女性角色，有男性角色，他们都不一定是好人，都有阴暗面。比如女主角，她很多时候就很冷血。

　　本片是讲述复杂性的电影，与其说“我要拍一部女权电影”，倒不如说角色的复杂性更重要。不是说我要找一部女权主义题材的小说来拍电影，而是说我很喜欢这部小说其中蕴含的复杂元素，所以才把它拍成电影。

　　没有艺术家会想要定义或者限制自己的作品，说“这是什么”或者贴上什么“左派右派”的标签。我本人更想把片中的女主角描述成为独立的角色，她们为自己的欲望而奋斗，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

本想用3D拍摄，但财政不允许

凤凰娱乐：我们在片中看到了多个不同的角色视角和叙事角度，导演这么做，制作上或者技术上很困难吗？

朴赞郁：与其说是“困难”，倒不如说我是被吸引去做这部电影。第三部分，在《指匠情挑》的原作故事里其实是没有的。从片中两个女性角色互相坦白事实的真相之后直到电影结束，故事都和原作相差不大。

　　但即便是原作《指匠情挑》中，叙事的角度也不时发生变化，对于一个相同的事件，有时候是从这个女性角色的视角讲述，有时候则是跳到另一个女性角色的视角讲述。这也是原作故事吸引我的一个地方。

　　观众在片中会首先看到一个事情发生了，然后后面会从另外的角度再看到这个事情，这时观众就能理解其中隐藏的含义。这就像是一层接着一层地剥开讲述的故事，观众就会逐渐认清角色的真实动机。观众每从一个不同的视角看事件，就会发现角色的一个不同层面。这也是最初吸引我做这个电影的原因。所以与其说是“这个故事很难做”，倒不如说“我很享受这个制作的过程”。

凤凰娱乐：可以介绍一下《小姐》中的镜头创作吗？

朴赞郁：这个电影里的房子非常大，但只有几个角色在这个空间中。在第一部份中，有很多由侍女的视角出发的镜头，在第二部分，则有些镜头是从小姐的视角拍摄的。这就像一种视觉游戏，比如一个人看着另外一个人，但忽略了另外一个人的注视，这种动态的运镜很适合用在特写中，尤其是运动中的镜头会更能呈现效果。

　　事实上，我本来想用3D拍摄这部电影，通常只有科幻片或动作片会用到3D，但我觉得如果把3D技术用在《小姐》这种安静的电影里会很有趣，因为会更加显著地强调出每个角色的视角。但因为财务上的问题，最后我们没有拍3D，我就利用运镜方式来达到我原本想要呈现的效果。

河正宇展现了几次演技

凤凰娱乐：河正宇有几场即兴的演出，做出了很多一些让人没预料到的动作。

朴赞郁：在我的电影中，我想要的东西通常是很不一样的。我不是那种把台词给了演员，然后说“你自己去想通吧”的人。跟一些导演比起來，我给演员很小的空间去发挥，但有些很有天份的演员就在这小的空间中发挥得很好，这让我很惊讶。这就是我想要的演技，而河正宇的确是展現出來了几次这样的效果。

没想把女同床戏只拍成视觉奇观

凤凰娱乐：你的这部影片中有很多优美的性爱场景，拍摄那些场景的时候需要做特别的准备吗？

朴赞郁：回答这个问题，我得特别小心谨慎。作为一个男性导演，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把这两个女性角色之间的性爱场景只拍成诱人的视觉奇观。我特别小心地避免把电影拍成这个样子。如果我失败了，那我这部电影就和片中角色阅读的那些色情小说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如果观众看之前就知道这部电影是一个男性导演制作的，然后看之后说“哈，这个电影就只是男人的视角而已”，那我就真的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如果观众都这样来看那些性爱场景的话，那我就是完完全全的失败了。

　　再特别强调一下，因为我是一个男性导演，所以观众可能会带着偏见地说这是男性导演讲述的故事，我也没办法。但是作为一个想要讲故事的人，我想要讲这些女性角色的故事，所以我需要向观众传达这个故事中女性身体的美感和细腻之处。

凤凰娱乐：相比于拍摄性爱的场景，拍摄暴力的场景是不是更容易一些？

朴赞郁：是的，简单多了。

英语片韩语片会两手抓

凤凰娱乐：之前已经拍了美国电影《斯托克》，为什么又回韩国拍电影？

朴赞郁：因为我是一个韩国导演，我还想讲韩国的故事。还有一点很重要，吃的啊！我非常喜欢吃韩国的料理！在韩国我能吃到正宗的韩国菜。

　　讲回正经的，重要的是，我能和优秀的韩国演员合作。在拍英语电影的时候，我能讲韩语电影不能讲的故事。此外，作为一个导演，和演员的合作也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既拍英语电影，也拍韩语电影。这样就能两方面都能顾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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